黄昏
第十四章 女王
她在镜子前伫立着，用手拂拭起自己的脸颊。时隔多年，她仍然不习惯这张新的面容。因为太丑陋？不。正好相反，她的美貌令人垂涎惊艳，就算被称为巧夺天工的人偶也不为过。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种比喻。
她就是一个人偶。
七年前，她获得了一件梦寐以求的礼物——一具能自主活动的人类躯壳。她对着镜子扯动嘴角，试图展现出“微笑”的表情。她的眼珠子因面部肌肉的动作而变得明亮，异色猫眼石流转着紫与绿的异彩。她能饮食，拥有人类绝大部分的感触，甚至有体温。然而，即使她再怎么像一个真正的人类，这具驱壳依然存在着不能忽视的缺陷。一旦到了凌晨她就会变回原形，她的关节会变得僵硬、皮肤不再柔软、瞳孔失去光芒。
时间一到，魔法就会解除。
所以每天凌晨她都必须独自一人待着，她要稍微调试四肢的关节，抹上精心提炼的人偶油，有时候需要摘下眼眶里的宝石清洗一番，只要做好了这些，她就会变成真正的人类，“一个巧夺天工的人偶”将会是对她美貌的一种赞誉罢了。
成为人类是她一直以来的奢望。可这意味着她越像人类，承受的伤害就会越多，她变得懦弱，对一切充满恐惧。这对曾经无比强大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折磨。她的腹部忽然感到一阵温热，她低头一看，那里多了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剧痛席卷全身，让她难以抓住意识。她慌忙地扶住镜框想稳住身体，却连同镜子一起摔在地上。
“操你妈的……”
看见碎片嵌入了她的皮肤，她蠕动嘴咒骂道。
“这又是哪位公主在等着强壮的男人去解救啊？”
一声刺耳的笑声在克洛伊的耳边回荡，充满了轻蔑。声音的主人的轮廓和形体逐渐变得清晰了，阿卡迪亚的女王站在逆光处，黄昏的霞彩将她勾勒成了一个缥缈的存在。她落在克洛伊身上的眼神很轻，如同公主只是颗随处可见的石子。她是个不知冷热的家伙，身披殷红色斗篷，里面仅穿了一件紫红色衣裙，低胸领口充满着挑逗的意味，裙摆上镶着珍珠。繁杂的花边立领衬托着她庄严又高贵的发型，还有那顶碍眼的绿宝石皇冠。女王伸出右手，长枪“咻”地一下飞到她手上。见公主虚弱无力地想要爬起身，女王用长枪指向了她。
“别乱动，再不止血你就会死。”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克洛伊想反驳，但此刻的她连喘口气身上的细胞都在煎熬嘶叫。一个男人扶住了她——他是支持阿卡迪亚皇室的大家族之一的领主，贾斯汀爵士，同时身兼副指挥官——“忍着。”说罢，女王用灼热的枪尖抵在公主的伤口处，缓慢又谨慎地替她融合了那条长长的血痕。贾斯汀拼命地按住公主挣扎的身体，克洛伊刚才还以为自己奄奄一息，伴随着血肉发出“滋滋”声响，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如雷贯耳。公主的眼前一片漆黑，几近晕厥。贾斯汀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往安全地段走去，“很快就结束了，殿下，您再忍忍。再忍忍。”他安慰道，让女巫施展了防护力场将公主隔绝在战场外。意识恢复的克洛伊还在苦苦寻找起同伴的身影，内拉、狂犬、大牛、野东西、西蒙以及几个小家伙，仙宫里变得一片混乱，军队与精灵厮杀着，血肉横飞。那头救了她的狼消失得无影无踪，巨蛇咬下了一个精灵的脑袋，吐到一边。
离她最近的女王慵懒地转动起长枪，带动了一阵微风。渡鸦落在她肩上，冲着斯诺特拉嘶叫。明明斯诺特拉拥有着比女王大了好几倍的身躯，女王强大的气场却让她们之间难分伯仲，她问：“听说你有好几颗心脏，是吗？”
斯诺特拉用砍击回答了她的问题。女王嗤鼻一笑，看似有气无力地一挥，就把精灵首领的攻击挡了下来。“你可真没耐心，就跟我一样。”悬浮在空中的长枪竟分裂出了十多支，“你知道粉身碎骨的意思吗？”她一挥手，长枪发出嗡鸣，蜂拥一般袭向了斯诺特拉，这道攻击快而密集，精灵竭力格挡、避开，却还是令她的身躯少了一半。她稍稍愣了一会，瞬间恢复了身体，拔腿狂奔。
打不过，那家伙是什么怪物？！斯诺特拉害怕极了，她甚至没有拼死一搏也许能赢的想法——明明她只要还保留一颗心脏，就能瞬间恢复好身体——打不过，我绝对赢不了她！逃！我得快点逃！她到达了仙宫的边界猛地停下了脚步，浓重的血腥味令她皱起眉头，地面上全是异变精灵七零八落的肢体，有些甚至成了碎片。女王站在一颗树上，身上滴血未沾，她与斯诺特拉对上了视线，仿佛等候多时。空中悬浮的长枪数量数不清了，它们散发出冰绿色的光芒，那是另一种火焰的颜色，比起之前公主操纵的红焰，冰绿色让她产生了一个念头。
等死是最痛快的。
这副情景令她感到似曾相识——对了，是一幅画。她在画里见过——她将盾牌强化，挡在自己的庞大身躯前。
“死在本女王的手中，你应该感到无比荣誉。”
长枪无情地淹没了斯诺特拉。
阿卡迪亚的军队制服了绝大多数精灵，女王回到了仙宫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精灵们，而后下令道：“给我把它们诛尽杀绝！”
“等等……”克洛伊恳求道，“我有几个同伴是人类……救救他们……还有几个半精灵，别对它们下手……”
“我很遗憾，克洛伊。”女王难得露出了悲伤的眼神，话语却是漠然的，“我来之前，那些人就已经死了。”
深夜，一位擅长医疗魔法的女巫正在替克洛伊疗伤，军队还在追捕精灵族的残兵败将，女王挑了张最干净的椅子坐下，她神情倨傲地看着克洛伊差不多愈合完毕的伤口，忽然道：“科特尼。留着她那条疤，顺眼。”科特尼同情地看了眼克洛伊，丑陋的伤疤将会是公主一生的阴影，科特尼硬着头皮点头。换做平常，克洛伊早就一拳砸向女王那张欠揍的脸上，此刻她只是无声地盯着对方，直到女王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才轻描淡写地抹杀了克洛伊最后的希望：“听着，克洛伊。魔法不是万能的，它不能令人起死回生。你的那些朋友值得被体面地安葬，我会亲自安排一场葬礼。”
克洛伊发出暗哑的声音道了谢，女王诧异地挑挑眉。公主穿上了新的衣服，拿了剑就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士兵挡住了去路。
“我还以为你学乖了一些呢。”女王说，“既然能动了，你就该跪谢我的救命之恩吧，可悲的废物公主。”
听到她这番话，克洛伊胸中的悲伤当即化作怒火，她拔剑指向女王，咬牙切齿地说：“没学乖的是你吧？想让我给你这冒牌女王跪下？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吗——”她向前一步，剑抵在对方的脖子上，“——维多利亚？”
“我今天过得很糟糕，”维多利亚的手捏在椅子扶手上，“奉劝你冷静一点。”
可惜的是，克洛伊在惹恼女王这件事上，从未失败过：“冷静？是谁一开始要悬赏我脑袋的？你也没老到那么健忘吧？还是说你原本就是个又老又丑的女巫，靠着魔法才能维持现在这副不知廉耻的模样？”
维多利亚的手指压在剑的表面，动作轻盈地弹了一下，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撞到了克洛伊的脑门。她站了起来，掐住了克洛伊的脖子：“你最好他妈的闭嘴！你以为我之前纵容你的所作所为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要不是你变本加厉，还把所有烂事都归咎到我头上，我才不屑于跟你这个废物计较！”克洛伊的脸憋得通红，她就快窒息，眼神却不甘示弱地瞪着维多利亚，后者愤恨地将她推开，背过身，“我根本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克洛伊咳嗽了几声，眼里依然燃起熊熊怒火，她朝地面啐了口口水：“你是为了麦克斯，她明明需要夺人性命才能活下去，却从不会为自己这么做。所以你利用了我，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了，是吗？”
“我不求你感激。瞧瞧你，自从你父母去世之后，你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小公主？你待在高墙中渴求世间一切关怀。”维多利亚话声十分刺耳，“为了那毫无用处的自尊心而不愿利用政治联姻守卫国家，才会令阿卡迪亚落到我手里。”
“从一个自尊心比天高的女人嘴里听到这话，别提有多怪异了。我现在就杀了你，夺回我的王位！”
“哼。拜托，你连精灵都杀不死，还妄想杀我？这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贾斯汀的出现及时制止了她们永无止境的争论，他甚至有些怀念这俩人的针锋相对，如果哪一天她们能心平气和地聊天，那才是天塌了的大事。
“报告陛下，精灵和异变种已经全部围剿完毕，剩下的三个半精灵，请问该如何处置？”
“那几个小家伙还活着！”克洛伊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她喜出望外地对贾斯汀说，“放了它们！它们跟人类一样被精灵捕杀，是我的朋友。”
贾斯汀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去传达公主的想法。
“你们没有搞错吧？”维多利亚说，“半精灵也是精灵。它们长大后比纯血精灵更为强大。克洛伊，拥有多余的怜悯之心会令你无法在战争中生存下去的，精灵族嗜血的本性是存在于它们的骨髓里的，不可能改变。”
“它们不一样，你根本没有与它们相处过，你根本不了解它们！”
“这不重要。我说过了，我今天过得很糟糕，所以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了。贾斯汀。”
“是的，陛下。”
“给我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
贾斯汀左右为难地看着她们。维多利亚起身走到浑身发抖的克洛伊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没有用力，却在克洛伊身上营造出了一种致命的压迫感。
“现在有权利左右生命的人，是我——维多利亚女王。”
阿卡迪亚的国旗在蝴人要塞徐徐升起，维多利亚召集了拥护皇室的几大家族，命令他们派人前来将要塞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堡垒。阿卡迪亚占领了蝴人要塞一事不出几日就传遍了整片大陆，由于当初布莱克威尔的陨落，北方四大王国一直有个空缺，如今阿卡迪亚正式取代了布莱克威尔的位置。
女王与皇室的唯一继承人站在充满恶臭的河岸边，看着士兵们打捞起新的一批尸体。
“怎么样？”
“报告陛下，还没有找到。”
由于失去了巨木的封印，越来越多的尸体浮上了水面，士兵经过不分昼夜的苦苦搜寻，终于清理完了河中的尸体，可是至今未找到麦克斯的丝毫踪迹。
“给我继续找！”
克洛伊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久久凝视着肮脏的水面，道：“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安慰维多利亚，又像是安慰自己。玛德琳娜说语言也是蕴涵着魔法的，说多了它就成为咒语，不管是好的、不好的，它都能实现。
“当然了，你一直认为她很厉害，不是吗？你觉得她几乎无所不能。”维多利亚说。
克洛伊头也没抬：“你又想说什么？”
维多利亚欲言又止，然后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离开了。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维多利亚？”还在皇宫的时候，克洛伊就问过她这个问题。
维多利亚白了她一眼：“我钦佩这位年轻的骑士罢了。”
“她是我的骑士。”
“是的。她爱你。我很清楚，她对你的爱更像是一种束缚。”维多利亚低头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克洛伊看不清她的表情，“为了‘代价’，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们之间有不可违抗的命运。”
克洛伊原本极为讨厌所谓的命运，麦克斯却总喜欢把命运一词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她便将这理解为：她们俩是命中注定的。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麦克斯。”克洛伊和麦克斯坐在秋千上等待日出，公主闷闷不乐地开口道。
麦克斯问：“女王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跟别人有关。”克洛伊说。
“好吧好吧。”麦克斯晃了晃腿，“那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也不是突然就有的。我还是……”公主垂头丧气地说，“有自知之明的。”
“不，你没有。你很棒，你给我带来了生存意义。”
“你别安慰我了。”
“我才没有安慰你呢。”
麦克斯将手覆盖在克洛伊的手背上，手指塞进克洛伊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握。
“你让这个世界获得了新生。”
克洛伊哈哈大笑起来，认为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太阳就在这时候从地平线冒出了头。“日出！”她激动地撞了一下麦克斯，由于力道过大，麦克斯也没坐稳……
“麦克斯！哦天哪，麦克斯！？”
“公主殿下，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请您多少吃一些吧。”贾斯汀来到河岸边，接近凌晨了，克洛伊依然蹲守在这里，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看。
“活见鬼了，老兄。”克洛伊笑着捶了下他的肩头，穿着毛皮和盔甲的副指挥官比从前魁梧多了，“你不是贾斯汀，你是谁？”
“女王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我必须学会尊重她，不然我会吃不了兜着走了。当然了，你是个例外。吃点东西呗，当做给我这个老朋友一点面子？”
“想得美。老巫婆指不定命人在里面下了药。”
“看在诸神的份上，我知道你讨厌她，这是我给你亲自准备的。你不相信我吗？”
“酒鬼的话向来不能信。带酒了吗？”
“带了。喏，你最爱喝的麦芽酒。”
“这份下酒菜是维多利亚的肉吗？”
“你想得倒美。不过在政治方面，女王还是值得你学习的。”
克洛伊喷了贾斯汀一脸啤酒，讥笑道：“蠢货。你到底会不会拍马屁？”
贾斯汀抹了抹脸：“你不会吃我这套的。待会你就回帐篷里休息吧，别太担心了。那可是强得不像人类的第一圣骑士。你我再清楚不过了，她当年可是仅凭一己之力，打败了阿卡迪亚精心培养的其他六个圣骑士。”
“对呀对呀，”克洛伊一脸坏笑，“那场赌约你输得不少吧？”
贾斯汀尴尬地笑了笑，毕竟当年谁能想到，一个身材娇小，年仅十八岁的少女能够打倒六个能力非凡的男人呢？世间的传统都不允许册封女骑士，而克洛伊和麦克斯打破了这一传统。贾斯汀忽然感伤道：“那段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快三年了……”
“哦，好吧。所以你不是来关心我的，只是来找我惋惜你的初恋，像往常一样，对吗？老兄，你行行好忘了她吧。我记得是个叫丹娜的医疗官？被你的好兄弟抢先一步了。老实说，你们俩才是陷入爱情魔咒的一对吧——嘿，见鬼，说到就到——崔弗指挥官，你好啊。”
“您好，公主殿下。”崔弗行了个礼，“女王有事找您。”
“你转达给她：‘我不想来听你放屁。’”克洛伊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含糊不清地说。
“是关于圣骑士大人的事。”
崔弗的话音刚落，克洛伊就跳了起来，喝了几口酒漱口，在贾斯汀耳边说了一句：“你的舞跳得比他好。”便飞奔去了女王所在的营地。
贾斯汀看着克洛伊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朝崔弗端起酒瓶：“有空吗？”
“只喝一轮的话，有。”指挥官摘下头盔，应道。
女王的帐篷内，渡鸦无精打采地歇在笼子里，克洛伊很少见过它如此安静的模样。她曾想过这只恼人的渡鸦有时候就跟维多利亚如出一辙。
“莉亚知道麦克斯在哪吗？”
维多利亚交叠着手臂，替它回答了克洛伊：“它飞了三天三夜赶来通知我，你们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情况。它知道麦克斯最后消失的地方，明天我会加派人手搜寻。”
“好。”克洛伊想把渡鸦的笼子提走，等她见到麦克斯时可以交给她，维多利亚闷闷不乐地拍了下她的手。
“你明天可以跟着一同去搜查，不过它得留在这里，你可以滚了。”
“凭什么要把它留给你？它是麦克斯的宠物。”
克洛伊说着就要过去抢夺，维多利亚及时抓住了笼子的另一头。女王感到一阵晕眩：“宠物？！她怎么可能把这只……渡鸦当做宠物？你难道不知道它有多大能耐吗？”
“除了通人性，大概也就是会拉出牛肉味的屎吧。”克洛伊把笼子拉向自己。
维多利亚使劲地抓住笼子：“你他妈……那明明是你自己拿去切的牛肉！”
她们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克洛伊皱着眉头问。
维多利亚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没必要知道。”
克洛伊打算用蛮力将渡鸦抢到手，维多利亚的手没来得及放开，连同手臂一起被克洛伊抢夺了过去。克洛伊震惊地看着她断掉的一截手臂，女王先是一愣，接着把那截断手拿了回来。
“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
诸神在上。克洛伊抱着笼子跑了。维多利亚疯了。她还在里面发狂，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在帐篷里响起，却没人敢进去询问原因——因为从前敢这么做的人，后来再也没出现过了——笼子里的渡鸦也不安分，如同着了魔似的。妈的。妈的。这世界上还有更诡异的事吗？维多利亚不是人类，她的手臂有着球形关节，或许是用石膏做出来的，也有可能是用木材。克洛伊不得不接受现实——哦天哪，阿卡迪亚的女王是一只人偶。
克洛伊在几个墓碑前留下了一束冰花，让莉亚指引她来到麦克斯最后消失的地方。她确认了一下身上的包裹，她拜托了科特尼找来能够做防水措施的魔法道具，麦克斯的剑被她别在腰部，她还拾到了一副精灵的长弓，扫荡了一些能用的箭矢。她打开了笼子，莉亚飞了出来。“我绝对会把她带回来的。”她冲渡鸦笑了笑，跳进了河里。
她不停地往下游着，河内已经被打捞得很干净了，但她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河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她的动作开始缓慢，这条河原本有那么深吗？红色愈发强烈。太冷了，她的四肢就快没知觉了，眼睛也开始充血，脑浆都快被凝结成块了。如果她不幸撞到了石头，她觉得自己恐怕会因此四分五裂。不行，我游得还不够深。如果麦克斯真的在这里消失了，她肯定抵达了河流以外的地方。精灵曾解释过，这里面封印着龙。这条河的尽头恐怕就是龙之国，可是她身上并没有通往那里的“钥匙”。该死，我要是再找不到出口，我就会死。
死了又如何？如果麦克斯不在了，她根本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没关系，你尽管哭吧。”
她的脑海里忽然有一个幼儿的声音响起，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轻抚着一个人的背，像是在宽慰对方。
“等我变强大了，我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咒语，克洛伊身疲力竭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炎热，紧接着，她被一双手拉上了河岸。她艰难地把水吐了出来，爆发出一阵咳嗽，拼命吸取新鲜的空气。有人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柔声问她：“好点了吗？”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这时出现。
克洛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她不想表现得太多愁善感，在对方看到自己眼泪滑下来的前一刻，她吻住了她。
很快，她就在彼此的唇舌之间，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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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艳贱货维多利亚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