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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猫薄荷

冰原猫薄荷

 

一丁点

星期三自幼有着丰富多彩的人生,与灰熊冬眠、跟鲨鱼一起游泳、给响尾蛇剥皮,把毒蝎当宠物……所以极少有新鲜事会令她由衷感到兴奋。趴在狼人室友身上奔跑占据了百分之五十,要再加之她们正被未知怪物们追杀,那这次经历便足以记入她的《好事连连遗愿清单》了。

魔法蜡烛的蓝色火光转了个方向,她在狼人耳边提醒道:“伊妮德,左边。”

原本敏捷凶悍的狼因受了伤跑得东倒西歪,转角时滑了一下,险些把星期三甩了出去,幸好她力气不小,以揪了伊妮德不少毛发为代价稳住身子。

狼人发出不满的咕哝声,星期三凝声道:“别耍小脾气,你还想不想离开了?”

伊妮德呜咽一声加快了速度。

星期三享受这片刻,可顾及伊妮德身体状况只好尽快找到迷雾森林出路,否则她非得多兜几圈不可。

演变成此情此景,得从亚当斯一家的苦痛之旅说起。

星期三试图在家族旅行间得到折磨自我的故事,才不至于把砒霜喝光,便要求路奇更改路线来到旧金山。她从跟踪狂提供的线索查到了一座有去无回的森林,曾有侍奉未知恶魔的异教徒把此地当据点。夜里她带着小东西溜出露营车抵达了入口,见月光几乎渗透不进整片浓雾弥漫的林子,星期三抿嘴而笑,拿上两把手电筒,毫不犹豫踏入深渊。

一座涂满鲜血和诡异符号的“圣坛”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通过一系列解谜操作似乎打开了某种古老封印,星期三满心期待等着恶魔降临,却只见有阵红雾飘散开,再无动静。

“就这?”她不爽地重新查看圣坛:“还自称能统治世界的恶魔,没有任何惊喜,我弟弟都能做得更好。”

于是她只好耐心再待了会,甚至没等到怪物来找她饱餐一顿,原路返回时却发现在绕圈。

“毫无意义的迷宫,刷新了我心目中恶魔的底线标准。”

小东西附和地弯了弯手指。

在寻找出路期间,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总算有点看头。”

结果偏偏遇到了数周未见的前室友伊妮德,她打扮得一如既往地色彩缤纷,与黯淡的森林格格不入。小东西戳了下她肩头,星期三双手环胸,远远地看着伊妮德,说:“我知道,但有可能是恶魔的把戏,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种地方。”

注意到脚步声,伊妮德露出爪子警惕地转身,见到星期三时眼眶却更红了,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抽抽搭搭地说:“来迎接我的死神是星期三你吗?也好,至少我能最后再见你一面。”

“收起你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冷声道,“我可没带有效的处刑工具,收割灵魂前不能享受一番可没意思。”

伊妮德满脸难以置信,跟小东西确认过“眼神”后,她绽放出一个极度灿烂的笑容:“我的天!星期三!真的是你?你来旧金山了,为了我?”

“完全没这回事。”

“啊……”她抽抽鼻子,仍小心翼翼地抱着希望问,“难道不是特地来找我玩吗?明明我说了这里每天都是大雾或者下雨?瞧,这座森林就是你最爱的冒险地方之一!”

星期三挑了挑眉,她绝不会承认看到“旧金山”这个地址时,脑子里确实一闪而过了伊妮德的脸。接着,她用波澜不惊地语气岔开话题:“你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在哭?”

“族群在河对岸扎营,我出来透透气,看到森林有亮光还以为有人,刚进来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伊妮德扁着嘴把手机递给她看,“我跟阿贾克斯吵了一架,今天他跟我提了分手,我们这段感情结束得真快,呜……”

“我的钉枪时刻准备着。”

星期三瞥了眼简讯就兴趣缺缺推了回去,小东西试图让她安慰一下对方。她盯着狼人哭丧的表情酝酿了会,说:“你绝不会比我快,我跟泰勒朋友以上的关系持续不到一分钟,毕竟不是每个女孩接吻时都会因幻象抽搐,从而发现初恋对象是个变态杀人魔。”

她耸耸肩,抿了抿嘴。

“哈,我多幸运。”

伊妮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笨,但容易被转移注意力,这话成功让对方停止了哭泣,八卦之魂立刻燃了起来,马上抓住重点问:“还说你心如磐石呢,虽然泰勒绝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但你们接了吻,不是吗?快,快告诉我细节,那种感觉如何?”

“对于阿贾克斯,我会说同样的话。”星期三抓住小东西塞进背包,边环顾四周边说:“可假如你真不顾现状,在极有可能被恶魔追杀的前提下还要深入探讨此话题……”

“什么?!”伊妮德脸色变得惨白,“我不过是出来散个步,怎么还会遇到恶魔了?!”

“哦,你不知道啊。”

“我该知道吗???”

星期三懒得解释便朝圣坛的方向走去,耐心回答初吻话题:“多半出于好奇,心脏仍处于半死不活。我不是个做朋友的料,更别提恋人,我通常以自我为中心,无视他人感受,享受践踏人心,他觉得自己够坚强,算是成功骗到了我。”一提起这事她就十分气愤,咬牙切齿地续道:“结果是为了引开我,好让桑希朵趁机潜入寝室偷走日记本。”

“那真是……过分至极!”伊妮德也跟着生气,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差点将其折断,星期三看得愣了一下,见到她又跳了几步,自豪道:“我很高兴把他揍了个狗血淋头,也算是为小东西报仇了。”

小东西钻出包给她比了个拇指,星期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但有件事你忘了,”伊妮德笑着说,“你早就心软……不,用你的话说,你‘进化’了。”

星期三不再搭腔,伊妮德便自顾自说个不停,她认为泰勒与星期三之间没有所谓的爱,一个是为了利用,另一个纯粹好奇,真正的恋爱会让人甜蜜得像喝多了蜂蜜,肚子里长出蝴蝶,在一起久了,能使人患得患失。

她在一颗树前停下,摸了下自己做的标志,说:“被蜂蜜淹死不是我想象中的死法,我只有在得知即将拥抱坟墓永眠时才感到患得患失,可惜‘死亡’不能分期。”

伊妮德还想继续说什么,小东西提醒她们能用手机求助,星期三没带,狼人鼓着嘴解释:“没信号啊,对了对了,你上次推荐我柑橘味的护手霜超好闻,我表妹都在问链接呢!不像某个人,从不主动联系我说说近况,发一百条消息也不回。”

“我不……”星期三吸了口气,“不怎么看手机。”

伊妮德的联络方式还是小东西擅自加入了通讯录,它还想注册各种社交软体去关注八卦女王的账号,星期三威胁它:“要是敢这么做,就为你剩下的手指默哀吧。”

“但你至少回过我一条,三个表情符号,哈,我猜你还是发现‘无聊小图’的奥妙了。”

星期三放任小东西和伊妮德交流,她们中总有一个要动脑,不知是因伊妮德甜美的嗓音还是何故,原本藏匿在森林中的不明生物被吸引了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二人回到圣坛。

上面多了只被开膛破肚的兔子尸体,伊妮德直犯恶心,咕哝着:“我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然后向星期三倒了下去,黑发少女侧身一躲,可怜的小狼人就直直地摔在地上,委屈地发出抗议:“你本该接住我!”

“狼人晕血并不光彩。”星期三摸了下尚有温度的尸体,警戒地观察四周。

伊妮德摸着后脑勺的大包战战兢兢地起身,嘴硬道:“就算我能成功化狼,我又不会因此改变自己。”

星期三慢吞吞地看向她,抬抬下巴,眼里充满探究:“你曾将真正的怪物海德打得血肉模糊,身上全是血和伤,我以为那会你就克服了这个毛病。”

“傻瓜,那会是因为太担心你了,哪有心情去注意这些。”

她话音刚落,二人都听到了野兽低吼着逼近的响动,伊妮德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嘘。”

星期三挑起一边眉,语气颇感期待。

“我们有伴了。”

 

* * *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

“现在正是你化狼的最好时机。”

“今天不是满月,况且化狼可不容易,我、我很喜欢今天这套衣服!最好还要有强烈的感情触发!”

“分手这事还不够强烈?”

“天啊,别再提了!我们快逃吧!”

在不清楚敌人是什么生物的前提下不能轻举妄动,经小东西提醒,她找到圣坛下方的秘密房间,躲进去后上方的门砰然阖上,怎么推都纹丝不动。星期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很好,我们的尸体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伊妮德吓得魂飞魄散。

房间只有四面墙壁,连地窖都算不上,以她的经验来讲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开通秘密房间却没藏任何东西。她和小东西暂未发现端倪,“我的恐慌症要犯了,”伊妮德停在一堵墙边上,吞了吞口水撬开一块砖,“如果我疯了,你最好把我关在跟你一家精神病院。”

“没问题,我们可以当室友。”星期三凑过去,“怎么回事?”

“有微风从墙缝传来,还有股……呃,烧焦的味道?恶……不,是你最爱的气味。”

“不可能。”她微微瞪大眼睛,“我训练有素的嗅觉没闻到。”

伊妮德捏住自己的鼻子,无辜地耸耸肩:“狼人基因。”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星期三拿手电筒贴着空隙看了下,里面有段不像文字的纹路。

“黄衣……”她嘟囔着回忆,“无以名状之物。”

顺着思路,她分别在四面墙找到了相近的机关,迅速解决谜题,其中一面发出齿轮运转声向内层层叠起打开,出现一条长长的楼梯。两端的烛台一个接一个点燃蓝火,诡异至极。

伊妮德扁了扁嘴,自告奋勇道:“我、我觉得……我该留在这里替你把风。”

星期三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率先朝下方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要是我们因此分开就不能关进同家精神病院了,伊妮德。”

小狼人委屈地叫了声即刻跟了上去。

旋转楼梯约走个五分钟到了底,她们来到了一间狭窄的房间,只有张桌子,上面有一面雕花镜子和一盏油灯,还贴心地准备了一盒火柴。就结果而言,没有尸体和血腥场景,星期三略感失望,小东西拿起火柴点燃了油灯,她则打开柜子一探究竟,找出了一张纸条,写着:灯将指引你。

“好吧,我完蛋了。”伊妮德犹豫着想握住星期三的手,最后只敢抓住小东西:“我们往回走吧,好不好?”

“看看我,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喜极而泣的那种人。”星期三脱口而出,让伊妮德怕得都快哭了,她手指捏住油灯开关,勉为其难解释道:“伊妮德,我们唯一找到出口的办法就是陪他玩这个游戏。”

“呜嗯……”伊妮德往身后一看确实没有门,她颤着音问:“可万一只有我留在这里怎么办?或者你留下,我不见了,我不想独自一人。”

星期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瞥了眼恐惧的伊妮德,认真道。

“我会找到你。”

见她仍忧心忡忡,星期三忍不住建议道:“你可以……挽住我的左手。”

“可以吗?!”伊妮德感激地蹲了下来,照做了,力气之大让星期三怀疑自己的手会被狼人轻易扯断,她没有抗拒,轻声问:“准备好了么?”

伊妮德硬着头皮点点头。

于是她关灯,再打开,没有任何变化。

熄灭,重启,唯一的变化是伊妮德索性紧闭的双眼。

最后一次黑暗降临,她拧了拧油灯的开关,光明重现。

伊妮德搂得更紧了,星期三知道她在强忍着尖叫。

“真有意思。”

此时亚当斯家最危险的人物,星期三,罕见地笑了。

因为她们穿越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此地像个战场,堆满了尸骨,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几道紧锁的门板,正中央是个宽大的平台,足以躺下一人,底下有模糊不清的法阵。通过搜索,小东西在一扇门后方找到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星期三粗略翻了下,得出结论:“一个历史悠久的邪教组织,自称卡尔克萨基金会,崇拜星空之主,认为能获得某个神的力量继而重塑世界。以及召唤和封印怪物的方法,很详细。哦,还有一些有趣的魔法咒语,满月的力量……”

“我不理解,”伊妮德颇感无语:“为什么总有人要把召唤恶魔的事一字不漏记下,又教人怎么解决它,如果一开始就不存在这种东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祖先……呃,也搞了一本类似的复活用记录,无意冒犯。”

“没关系。”星期三继续翻开书页,停留在某个魔法上,“既然有人出题,就会有人为了寻找答案付出代价。”

“这是个……献祭场吧,笔记写了哪里有出路吗?”

“我比较倾向于找个献祭方式,召唤出真正的恶魔……”她深邃的黑色瞳孔盯着狼人,“伊妮德?”

“不!”伊妮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愿意!”

“真遗憾,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叫我。”

她盘腿而坐研究了半天笔记本,伊妮德都差点抱着小东西睡着了,星期三找到了诀窍,按照顺序敲响几扇门,从尸骨堆里得到迷雾森林指路用的蜡烛,这个深受诅咒的森林昼夜不分,想见到早上的太阳必须尽早离开。

“用鲜血浸泡过的蜡烛,灯芯是人类的皮脂,施了引路魔法,能带我们出去,拿着。”

“好吧,这段话里有太多让我心肌梗塞的信息,”伊妮德满脸写着拒绝:“我不要。”

星期三点燃蜡烛,在感受不到风的情况下蓝色烛火朝着某个方向摆动,她们顺利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离开前,她还提醒道:“别怪我没带你去过好地方。”

“下次请带我去度假胜地!”

抵达出口时,有个熟悉的人看样子早已等候多时,对方温柔地笑着说。

“什么事拖了你们这么久?”

“天啊,”伊妮德率先捂住额头:“出现了比恶魔还讨厌的家伙。”

星期三冷冷地看着他,说:“我不相信巧合,当巧合发生多次时,必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她扬起下巴,同情地问:“所以,你得被新妈妈拴着锁链才能找到人生意义吗,泰勒?”

“可事实上,有件事真就那么巧,”泰勒保持着无害的微笑靠树而站,“我的新主人让我引你来这里解除封印,我真嫉妒你啊,星期三,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全世界最欢迎的人。”

“我该开个谋杀遇害排行的社交账号,”星期三悄悄地把手移到身后,小东西将一把匕首拿给了她,“粉丝数恐怕很快就能超过伊妮德了。”

伊妮德欲哭无泪:“我先说好,我绝不会去关注这个账号。”

“引我来到迷雾森林是你新主人的命令,对付伊妮德呢?想重赛?你可真会挑日子。”她用一贯尖酸刻薄的语气嘲讽道:“喔,我忘了,丧家之犬打不过狼人。”

泰勒从喉咙里发出野兽咕哝的声音,咬着牙道:“要不是我爸及时开枪,她也被我开膛破肚了。”

伊妮德心有余悸地附和道:“有点道理。”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自己,伊妮德。”星期三看了眼天空,浓雾遮蔽的森林渗透不进一丝月光,“但如果你想逃,就趁现在。”

“开什么玩笑,”伊妮德深吸一口气,伸出尖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泰勒势在必得道:“你们能先跑三分钟。”

星期三眯了眯眼,海德凶残且毫无人性,实力悬殊太大,她沉默了会,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忽然说:“你们知道什么是月球效应吗?月球运动周期的特定阶段对包括人类在内的自然万物产生影响,比如满月增加了精神病患者的攻击性和人们的犯罪率,还会增大伤口出血的风险……动物们也会出现异常行为。”

伊妮德和泰勒都一脸困惑地听着,只见她翻开了其中一页,续道:“最好的例子便是狼人在满月期间会获得力量,改变形态,换句话说,只要透析了满月的原理加上情感上的波动,就能得出答案。大多数都是为了增添神秘性编的谎言,我倒是很欣赏这种因素。好了,伊妮德,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伊妮德快急哭了:“我才不要在他面前脱衣服!”

星期三割开自己的指尖旋即握住伊妮德的手,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念出意义不明的咒语,没一会伊妮德就察觉身体的异样,整个人跪倒在地。

泰勒见势不对马上变身,小东西却不知何时拿绳子绊住了他,为二人提供了片刻时机。

“你……”她难以置信地问,“对我做了什么?”

“伊妮德,你很强大,感到荣幸吧,”

星期三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如尸体般冰冷,撕裂般的痛楚同时蔓延到她们全身,她却露出个得逞的诡笑。

“我将成为只属于你的满月。”

 

* * *

 

黑魔法会使人疯狂,付出可怕的代价,这对星期三而言是种奖励。

她能用血液和生命给伊妮德提供满月能量,面对真正的怪物,善良的狼人也不愿夺走对方的生命,以至于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击败泰勒后,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复活容器,星期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逮捕了他也能逃狱,她便打算将泰勒关进圣坛下方的密室,任由他在里面自生自灭。

伊妮德虽然嫌弃,却也不得不将他搬起来带到圣坛,刚把它放下地面忽然毫无预兆震动起来,那阵消失的红雾再次出现,迅速穿透过伊妮德身躯,狼人用那双恐慌无助的眼神向星期三求助,发出呜咽声,尚未作出任何行动便砰然倒地。

“伊妮德?!”星期三和小东西来到她身前检查,确认她还活着,不知为何没有解除变身,小东西焦急地打着手势,她回道:“不,她跟我断开了生命上的连接,这类魔法我在费斯特叔叔那里听过,也不是第一次尝试,两个人一同承担危险性相对会减少,为什么……”

伤痕累累的泰勒见状笑出了声,星期三心中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他笑得十分猖狂,同情道:“哦,星期三,看来这次还是我赢了。你总是认为,你才是世界中心。”

他说话时,星期三察觉身后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传来,小东西迅速爬到了她身上。泰勒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他最爱看到星期三被击败的模样,于是他开心地续道。

“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啊,星期三。”

星期三瞪圆眼睛,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让她心口产生碎裂的响动。

“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带处刑工具,不过……”黑发少女拿出匕首,步步逼近泰勒,声音冷得像从冰河里捞出来一样,缓缓地说:“你可能觉得一把小刀制造不了多少痛苦,有很多教程在说该用斩击或刺击,对准动脉还是局部器官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捅出最多窟窿。”

接着,她毫不犹豫捅穿泰勒的手,并续道:“但以我的经验而言,速度很关键,找准位置,会让人痛不欲生。告诉我,泰勒,你们对伊妮德做了什么?”

伤得相当严重的泰勒暂时无法反抗,他能感受到星期三此刻变得异常陌生,那双深邃的眼睛不带一丝情感,或许是用了黑魔法的副作用,在她眼里的自己早已是一具尸体。

而星期三擅长尸检。

“为什么你不自己回头看看呢?”

星期三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友双眼变得通红,带血的獠牙威胁地发出野兽低吼,看上去就像……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

她马上意识到,恶魔需要一件衣服。

一件不会那么容易撑坏、撕裂的服装。

所以对象必须是强大的生物,泰勒原本想成为它,可事实证明他难敌狼人,尤其是伊妮德。大概是她觉醒得太晚,体内厚积薄发的力量造就了如今这般强悍体质,其他狼人基本敌不过嗜血的海德,可伊妮德却再次将其彻底打倒。

小东西慌张地冲上前,被星期三拦住了,她不能保证现在的伊妮德是否尚存自己的神智,看狼人暂且没有攻击他们的想法,星期三谨慎地朝她靠近。泰勒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一定期限内她的意识会被恶魔彻底占据,哦,可怜的星期三,你的傲慢再次害了你。”

“……伊妮德?是我,星期三。”

伊妮德耳朵往后折了下,接着挣扎着用手敲自己的头,像在与空气搏斗,撞坏了圣坛,一爪子拍在树上,使其拦腰截断。

泰勒用一副看戏的态度:“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杀死恶魔只会让她同归于尽。”

星期三深吸口气,她有对付恶魔的经验,看着痛苦挣扎的伊妮德,她思忖了会得出结论。

“无名恶魔,”她放下匕首,作势举起双手投降:“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伊妮德”停下了所有动作,星期三说:“比起只会无脑破坏,空有攻击力又心地善良的狼人,我这种内心阴暗,能感应到过去未来的灵媒不是更适合么?你该不会觉得色彩缤纷,热爱美妆,每天顶着一副傻笑的形象很适合当恶魔吧?”

此话一出,泰勒和小东西都震惊了,很明显,附身在伊妮德体内的恶魔动摇了。

“我都预感到你的社交账号更新情况了,甚至连单词都拼不对。但我不得不承认,你对我影响真的很大,就跟霉菌一样,强迫自己视而不见,可它们一直都在。”星期三说着,交易对象已然换了个人,她将手搭在狼人的胳膊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起来,“我的话你听见了吗,伊妮德?如果你想下学期我继续当你室友——还有朋友,就不要那么轻易让恶魔占了神智,否则……”

星期三嘴角浅浅向上一牵,将脑袋搁到伊妮德毛绒绒的脸上,旋即下了最后通牒。

“我们绝交。”

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双血红双眼里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变回了她平常的模样,而后慢慢地趴了下来,乖巧地蹭了蹭星期三的手,后者立刻抽回手,小东西代替她过去摸了摸狼人脑袋。

星期三说:“我就当你接受了这次交易。”

这状况把泰勒看得整个人愣住,他想了想,强调道:“这都是暂时性的,她迟早会被恶魔占据身心。”

“或许吧,我能养一只恶魔和狼人结合体,运气好可以统治世界,不亏。”

“你疯了……星期三。”

“谢谢夸奖。”她话音刚落,马上听到森林的野兽低吟声,而后点燃手里的烛火,同情地对泰勒说:“别担心,你活不到那天了。”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伊妮德,爬到她背上,对方不满地甩了甩身子。

“干嘛,我没你想象中那么重吧,快走。”

狼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吼叫,开始拔腿狂奔。

迷雾森林尚存未解之谜,眼下不能继续待在这,她用满月魔法让伊妮德持续维持狼人状态,直到俩人彻底逃出森林。伊妮德因受了伤加上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变回人类的形态,小东西扯了扯星期三衣服,看到她背部和腹部那些新旧伤痕,星期三叹了口气,边脱下风衣外套边埋怨:“早跟她说过先换下衣服了。”

她抱着室友走到一半,普格斯利发现了俩人,叫来路奇将伊妮德带回了露营车里。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她的弟弟好奇地问:“通常你去探险得花上一两天吧。”

“我进去了多久?”

“三个小时左右。”

星期三微微睁大眼睛,确认了一下时间,她跟小东西交换个眼神,决定把这事当成秘密。

她的父亲联系了伊妮德的家人,谎称她打算跟亚当斯一块去旅游。伤口处理好后,星期三目及她脸上的疤痕贴,问一旁的母亲:“你有一种药膏能祛除伤疤,给我一份材料清单。”

魔蒂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那么容易得到。”

“告诉我就行,”她神情严肃地说,“我认为伤疤是战斗勋章,但只限于我本人身上。”

“哦,亲爱的,我猜你还想知道具体的制作方法和有效咒语?”

“是的,母亲。”她抿了抿嘴,瞪了魔蒂夏一眼,补充道:“拜托。”

魔蒂夏的笑容更深了,然后叫小东西把药膏拿过来,并道:“看来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这位朋友。”

“我不想欠她人情。”她接过药膏,淡然道:“她救过我两次,我会问清楚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魔蒂夏和小东西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离开了露营车,星期三注意到伊妮德的手机响了,看了眼短信后眼神更加冰冷。她昏迷了将近一天,没有清醒的迹象,星期三彻夜不眠地守在她身边,回来帮忙的小东西指了指二人,又提出个主意。

“我不认为王子吻醒公主那套折磨人的模板有用。”她不耐烦地说,“体力透支加上被恶魔附身,她可能在意识深处跟恶魔涂美甲,别吃醋,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

小东西不依不饶,星期三抓住它,怒目圆睁,咬着牙道:“你上次给我安排的对象现在可能死在了迷雾森林中,所以别再给我乱点鸳鸯谱,伊妮德……”她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黯淡,话音渐弱,“已经离开过一次了。”

小东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伊妮德正巧醒了过来,星期三立刻坐直身子凑上前去,没错过有刹那她的眼瞳划过一丝红色。

“你还好吗?”

“……我做了个被恶魔附身,还跟泰勒打了一架的梦。”她捂着发疼的脑袋,将视线投向星期三,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至极:“好极了,这不是梦。”星期三欲言又止,小东西上去安抚伊妮德,她勉力露出一个微笑:“但这个梦远不及你跟我断绝关系可怕。”

心脏揪痛了一瞬,星期三抿了下嘴,犹豫着告知她现状和一个期限,本以为她会跟上次一样大吵大闹,生气地责备自己,甩门离去。没想到伊妮德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笑着说:“我猜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

“你……没生气?”

“总好过我回到族群,跟兄弟姐妹玩叼飞盘的游戏吧。”

“可惜了,我弟弟知道你是狼人后,正在马不停蹄制作带钉刺那种飞盘。”

“好的,我就当没听过这话。”她嫌恶地撇撇嘴,看着星期三手中的药膏问:“嘿,这是什么?”

“祛疤药,你不会想知道成分的。一周涂三次,一个月就会消掉。

伊妮德脸上的阴霾总算消散了,星期三觉得她的笑容十分刺眼,讥讽道:“你干脆替我将一辈子的笑容都透支精光好了。”

“你笑起来也很漂亮,应该多笑笑,能迷倒一群男生!哦,我们应该拍张合照PO出去!”

“不如直接给我脑袋来一枪。”

伊妮德耸耸肩,在星期三和小东西的帮忙下坐了起来,黑发少女仍是半死不活的表情,声音却变得异常柔和:“这次算是我把你卷进来,我向你道歉,救过我的债会还,你想要什么东西?”

星期三同学在人格档案一直都是自负、有心计还带攻击性,如今,亚当斯家最危险的人物居然向她道了歉。

见狼人愣在原地,眉头紧锁,星期三索性给她出主意,罗列出一堆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最有把握的一个是——“让我去钉穿阿贾克斯的心?”

“别伤害他,他虽然笨了点,但是个好人。”伊妮德垂下眼睑,叹着气道:“而我确实很喜欢他。”

星期三的肚子感觉被人揍了一拳般难受,小东西趁机把手机交了过去,上面是伊妮德前男友发的道歉短信,说只是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提出的分手,请伊妮德不要放在心上,看着室友复杂的表情,星期三轻声道:“他不值得。”

伊妮德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深吸口气再舒出去,肩膀放松下来:“你说得对,他不该这么对我,把这种事当做游戏,包括第一次约会放我鸽子也没个解释……”

星期三挑起一边眉,竟略带笑意道:“所以我的钉枪还是能派上用场。”

“不,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事。”伊妮德伸了个懒腰,吃痛地嗷了一声,续道:“我救了你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且有你在我才能找回自己神智。所以不需要什么回报啦!啊不过,围脖确实是个好主意!闺蜜之夜也得安排上,”她眨了眨眼,“小东西,你可得帮我记住了,免得她反悔!”

这话听得星期三极度困惑。

小东西跟她讲过伊妮德和泰勒交战的经过,那会的狼人像个无畏的战士,她终于亲眼见识到,也明白了一件事。

更强烈的情绪会超越内心恐惧,所以伊妮德才总是为了自己奋不顾身。

半晌,星期三强调:“我不喜欢欠人情。”

“唉,小傻瓜,你还记得我说过情绪会引发狼化吗?”伊妮德露出自己的利爪,“是你激发了我的内心,让我不再是一匹孤狼,这就是最好的回报。或者……”

伊妮德朝她张开了双手。

星期三直勾勾地盯着她,原本死气沉沉的脸有那么瞬间明亮了起来。

“伊妮德,我们曾抱过一次,这点爱够你用一辈子了。”她的语气甚至略带笑意:“至于你体内的恶魔,我想到个更棒的主意,搞清楚它的能耐,让你反过来吞噬它。”

“不不不,请你把它赶出去!”

“好,以下我们接下来的安排:养伤、练习随时随地变身、制作能变形的衣服……我跟你父母打过招呼了,这段日子你属于亚当斯。”

“慢着,等等!我的假期计划明明是去海边沙滩浴,然后进行一场浪漫的约会,跟表妹交换化狼心得,晚上要进行美甲大会和枕头大战……”

星期三静静地听着,总结道:“我会在枕头里装满石子,敬请期待。”

伊妮德气馁地倒回床上。

“对了,我有件礼物要送你。”

她马上又坐了起来,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星期三拿出了施加咒语的装饰品,狼人兴奋地打开后,脸色唰一下变白。

“……这是……呃,项圈?”

“避免恶魔暴走的保险,我特地没用黑色,放心,它不会杀了你。”

“我还应该谢谢你了?”

“不客气。”

“呜呜……”

伊妮德的伤养得很快,狼人的自愈能力与魔帝夏的药膏相辅相成,她的所有计划基本都泡汤了,星期三勉强答应了几项,前提是得解决恶魔的问题。临别前,魔帝夏隔空抱了下这位可爱的狼人小妞,道:“星期三就麻烦你照顾了。”

伊妮德张开缤纷的五爪:“放心吧,本小猫的爪子可不是装饰品!不过我得快点走了,你家大狮子不太待见我呢,它可能觉得我会抢地盘。”

普格斯利也想跟着抱一下,星期三送过去一个眼神,了解他姐姐的小男孩艰难地吞咽了下,收回双手悻悻然溜了。

小东西爬到了星期三肩上,给她比划几个手势,“正如唐纳探险队的前辈们,我们要前往未知地狱完成使命,沿路有什么吃什么。”星期三提高嗓音,铆足精神:“我们将征服整个世界,至死方休。”

小东西撞了下她肩头,指了指伊妮德,刚才的精神立即消失,她凝声道:“我肚子里好像长出了某种有翅膀的幼虫。嗯……蝴蝶?那我的消化酸素足以杀死它们。”说着,她将手搁到腰间的长剑上,稍作犹豫将砒霜也装进了背包。

此时蹦跳着走过来的伊妮德兴奋道:“你好啊,我的未来室友!”

星期三忽然感到面上一热,背过身快速朝森林走去。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桑希尔确实说对了一件事:伊妮德成功激发了自己内心的温情,虽然只是一丁点小火花。

“够了,别这么看着我……好吧……”

她把小东西塞回包里,盯着伊妮德脖子上的项圈,认命地承认道。

“或许不止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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