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第十二章 盛宴
夜晚的颜色更深了，下起了雪，空气变得稀薄。距离麦克斯离开已经过了大半个夜晚，斯诺特拉聆听着，寒风恰似哭嚎的孩子，时不时还能听见怒骂与生命凋零的声音。被施展了定身魔法的公主被冻得麻木，她注意到斯诺特拉干枯如木的面容愈发不耐烦，她身上的某个部位不知何时被麦克斯伤到过，地面闪着寒光的剑刃沾染了血迹证实了这一点。
“你知道麦克斯身负诅咒一事吗？”克洛伊说，“她只能依靠夺人性命而活下去，她只会因不去杀害生命而死。这意味着——”
公主的语气不容争议。
“——越是把她逼近绝境，她就会变得越强！”
斯诺特拉那对暗红色的眼睛陡然瞪大。
麦克斯拧断了一个精灵的脖子，濒死的精灵见到了冥界的入口，骑士破坏了它的心脏。另一个逼近她的精灵足足有两米高，它嘶哑咆哮以作警告。麦克斯捡起一根树枝飞跃向前，想要插入它的心脏。精灵敏捷地侧身避开了致命的攻击，树枝仅擦破了它的表皮。它的身躯中间有一颗发红光的晶体，它遭受此次攻击后，以晶体为中心把身体撕裂成了两半，异化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它。
“啧，你这种分身还挺方便啊！”麦克斯话音刚落，分身精灵就展开了第一轮进攻，它们速度极快，配合灵活。其中一个延长树根手臂击打骑士的腹部，另一只则绕过她正面从后方袭击骑士的脑袋。麦克斯的手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它们，一同抛出去摔在了一起。它们尚未起身，麦克斯已然用双手捧着其中一个精灵的脑袋，硬扯了下来，并用手肘击碎了心脏，另一个分身亦是如此。她忽然感到从手臂处传来噬骨般的痛楚，精灵的脑袋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咬下了她的一块肉。
她踩碎了这个脑袋，见到散乱的绷带下的符文没有发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骑士警觉危机再次靠近，一个没有脸的精灵——它的脸是由很多层螺旋状的肉块组成——怒气冲冲地扑向她。她几番的连续攻击都破坏不了对方的表皮，这只精灵的身躯足够坚硬，徒手不可能将它打倒。于是她的拳头转向了那张恶心的脸，意料之中被层叠的螺旋吸了进去，她的皮肤正一点一点被腐蚀掉。
精灵从腹部发出骇人的笑声：“我会将你连骨带肉吃掉！”
麦克斯将力量集中在手臂上，苦笑道：“我都没尝过自己的肉呢。”
当精灵察觉情况不妙时已经太迟了，麦克斯在它的体内找到了心脏，捏碎。有什么湿湿的、冰冷的东西掉在了她的鼻头上。她抽出血淋淋的手，抬头一看。
下雪了。
她看见了自己的骨头，皮肤组织被严重腐蚀得变形，尚完整的部分出现了灰褐色的腐蚀晕圈，她的血都快要结成薄冰。她大口喘着粗气，空气因她的吐息变得迷雾腾腾。骑士咬紧牙关蹲下身，撕开了精灵的腹部，找到了那枚戒指，颤抖着戴回了无名指上。
忽然有数支箭矢藏在风声里想要趁虚而入，她匆忙躲过了一次袭击，用完好的左手急忙抓住了一根。一支充满力量的箭矢又向她袭来，她明显避过之后却依然被擦过了她的耳朵——第一支是幻影！麦克斯耳鸣不止，听不见声音。银发精灵出现在她眼前，她手持长弓，身后跟着六、七个大小迥异的精灵，保持原来模样的她美极了，甚至连雪花都像是从她的周遭开始飘落的。
雪停在骑士的肩膀和脑袋上，钻进嘴巴与眼睛里，她拂拭掉眼前的朦胧，说：“你们终于肯派有用的家伙来了？”
赫琳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喽啰，嘴上倒是不饶人呢。给我上！”
精灵们一拥而上，有几个勇于充当前锋的，被麦克斯以刚才“收到”的箭矢插入了眼睛，拔出，再用同样的招式杀死了其他两个，她连位置都没有挪过一步。除赫琳以外，它们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已倒地身亡。
赫琳注意到蹊跷，马上令其他精灵退下：“这女人能看穿我们心脏所在的位置！”
“唉，太可惜了。”麦克斯故作遗憾地扔掉断成一半的箭矢，“你们这是要停下送死行为，逼我主动出击了。”
银发精灵从容的笑容挂不住了，刚才一股脑的向前冲让她又损失了几个伙伴，还没来得及感伤，麦克斯的手便近在咫尺。她用双手挡在脸前，并迅速转移了心脏的位置，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重重地打飞了一段距离，地面拖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她起身的瞬间，麦克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同样的招数我不会……呃啊啊啊啊！”她的胸膛被箭头插入，同时下巴挨了一次重击，她被打到半空，麦克斯高跃而起，用强力的踢击又把她打回了地面。
“妈的！妈的！区区一个人类！！”赫琳尖叫起来，她周遭的风向变了，异化成一个尖头脑袋，深褐色的身躯比原先的体型大了好几倍，她的身后长了两对犹如蛾子般的羽翼。同刚才相比，宛如雪女神的她变成了瘆人魔物。赫琳显然不擅长近身战斗，于是她让其他精灵支起防护魔法盾，自己开始吟唱咒语。
麦克斯谨慎地后退着，刚才受伤的耳朵恢复了听力，如今变得轰鸣不止。她的视线不停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这一身盔甲是抵御不了魔法攻势的。她决定暂时性转为防守，看准时机捏碎赫琳的心脏，不容半点疏忽。由于她太专注于赫琳的吟唱攻击路线，并未注意到两个濒死的漏网之鱼，被分别咬住了两条腿后，她反而笑了起来。有两只替死鬼再好不过了。麦克斯咬紧牙关，手呈钩爪状嵌入精灵的后颈，如同拎起两只动物一般将它们举到了自己身前。赫琳的魔法与她之前美丽的容貌一般，魔法张开的冰刺盾牌叠成了三层，如同一朵绽放的蓝色睡莲。攻击力极强的魔法迅速把精灵都打成了肉泥，骑士被击退很长一段距离。虽然大部份攻击都被她用替死鬼挡住了，但她依然受到了波及，脾脏开裂，咳出了鲜血。
背后又有一个精灵用三道利爪偷袭了她，顺着她的脖颈划到后方肋骨处，麦克斯及时抓住了它的爪子，掰断后用它自身的武器穿肠而过——它的心脏藏在肠子里面。赫琳吟唱的速度加快了，但是攻击力不如之前。魔法变幻莫测，这次的攻击宛如千百根银色的细针密缕，尖端沾有青色的液体。有毒。聪明的骑士意识到，把毒与冰魔法融合在一起用，精灵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同时也知晓自己不可能完全躲得开。挨下相应数量的“针”，是近身攻击赫琳最好的机会。于是她开始竭力躲闪着攻击并高速接近赫琳。
她的脸、耳朵、胸口、四肢，几乎每一处都被或多或少的攻击打中，她还在途中解决了三五个阻碍她的精灵，伤痕累累的圣骑士竟然没有因此慢下速度，赫琳震惊到不行。换作常人，她早就死了无数回了。
“什么！？”赫琳再次从麦克斯的攻击中死里逃生，她不停地转移心脏，她的双手和脑袋都被打掉了。
麦克斯的最后一次攻击挥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雾扰乱了麦克斯眼中的颜色，就跟刚踏入蝴人要塞那时的雾一样，加上大雪的缘故，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咳咳咳咳……”她跑至绿色河畔的岸边，更多的血从她嘴里溢出，她感到力不从心了。
麦克斯。冷静点，冷静点。想办法，快想办法！
河畔忽然荡出了一片涟漪。如果剑还在她的手上，一定会因产生某种共鸣而不停地颤动。赫琳的魔法威力加强了——她吸收了同伴的力量。“只比速度的话，我们确实旗鼓相当。”精灵的手心不断凝聚着魔法元素，一颗小光球逐渐变大，“然而……你再强也不过是个人类！”
她双手举起，全力抛出了光球。
第一圣骑士？
赫琳蠕了蠕嘴。
确实是一个强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普通人连杀一个精灵都难。她看了眼满地的尸骸。那又怎样？少得意忘形了，你只是个肉身凡体的人类，所有种族里最不堪一击的存在。你这次必死无疑。她自信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圣骑士被吞没在冷酷的光球里。
“我可是高贵的五大精灵之一——”她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说，“——守护者赫琳，被我打败将会是你一生的荣耀，而我绝不允许你毁了我们的家园！”
回答她的只有落雪与寒风的齐声高唱。
“去报告斯诺特拉女士，我已经解决她了。”
她向附近还活着的精灵传话道。然而过了半晌，她都没有得到任何回覆。
“都死了吗？！快给我去传话啊！”
“抱歉。”一个声音在她上方响起，浑身是血的女孩眼里泛着金色的光芒，“它们确实死光了。”
“什么？！”
她的四肢消失了。
“你居然……”
这一次，她无法再转移自己的心脏到其他部位，因为就在下一瞬间，她被麦克斯打得四散飞裂。
赫琳的心脏正被捏在她的手心里。
“我叫麦克斯，阿卡迪亚第一圣骑士。被我打败，你应该输得心服口服吧。”
圣骑士用力并拢了五指。
精灵的心脏可以顺着血管流向转移到身体的各种部位，一般人无法轻易看穿心脏所在的位置。然而自负的精灵们恐怕没想到，在圣骑士的眼中，精灵的心脏就是一种发光的标记。
麦克斯痴痴地站在雪地的中间，她的右臂从肘关节断开，上臂和前臂仅依靠残余的皮肉血管连接着，她颤抖着摘下了戒指。她缓缓地抬起头，妄想着雪能将她身上的血液融解、洗净。夜晚才过了一半，斯诺特拉知道赫琳身亡，必定会派出其他五大精灵来追击她，没有了武器，她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包括斯诺特拉在内，一共有五个很强的精灵。五个。她想起了往事，不禁笑出了声。这一笑又令她咳出了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跌跌撞撞地来到河畔岸边，低温冻结不了这片河畔，于是她尝试用手触碰清水。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河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不……不可能……”
麦克斯痛苦地抱住了脑袋，肯定是毒，毒让她产生了幻觉！
河中伸出了无数双手，如蛇一样缠上她的身体，拼命地将她往河中拖去。当她察觉不到有人接近的时候，就表示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一道利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她的铁胸甲，就如同那是丝绸制成的。她被提了起来。麦克斯咬紧嘴唇，甚至咬出血来，她左手捉紧对方的爪子，连血肉模糊的右手也用上，她舍弃了她的右臂，硬生生将利爪掰断，直直地跌入了河中。
她的鲜血染红了一片水域，河面的水碰触到红色，居然结起了冰。
精灵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不知游了多久，她身疲力竭地探出水面，勉强抱住了一块浮石，下半身依旧泡在冷得彻骨的河水中。她已经对疼痛麻痹了，或又是早已习惯了疼痛。
撑下去，麦克斯。
她失去了爬上岸的气力，她身边有一道绿色的光芒环绕，里面闪现出金色咒文。精灵们此刻正在竭力搜寻着她的下落，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她咬下左手的绷带，将手伸进了绿色的光芒中。那些金色的咒文就像被磁铁吸引了一样，黏在她的手臂上。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啊……”她对着就近的巨木，铆足全身力气一锤，巨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开始碎裂。她身下的河畔不再发光，而是变得漆黑，犹如深渊。
坚持住，麦克斯。你会没事的，她不会死的，你也不会，克洛伊还在等你。
她尝试再往上爬。
可是我该休息一会了，就一小会。我已经到极限了……她的内心不断地挣扎。我真的太累了……不，麦克斯！你不能……你不可以……睡……
“哇！”渡鸦的尖叫在她耳边响起，莉亚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脸上凝结成块的血液。它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这让麦克斯有些羡慕，她的恢复能力还不如一只渡鸦。
“抱歉……莉亚。”她气喘吁吁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以答应我吗？”
莉亚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麦克斯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克洛伊，但是……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确保她的安全了。”
渡鸦一动不动。
“太久了，我只是想……歇那么一会。那些精灵，你就随意……莉亚……不……”
她气若游丝地道出另一个名字。
渡鸦的眼睛眨了好几次，它凄厉地啼叫起来，蹭了蹭麦克斯的脑袋。它在她的身边不断地跳来跳去，啼叫声格外凄凉。
她再也支撑不住松了手，被混沌的黑暗吞没。
克洛伊晕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惊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以苍蓝色为基调、阴森的房里。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漂亮的彩绘门作为出口，所绘之物与阿卡迪亚的某间旅馆里的挂画内容一致，均未著名。除此之外，房内还有供洗澡用的木桶，放着烛台的小矮桌，她的包裹以及麦克斯的剑也在上面。克洛伊穿上斗篷，轻抚剑鞘时睹物思人，她必须赶紧去找麦克斯。她注意到剑柄上的红宝石发出一阵闪烁，她端详起来，宝石里面似乎还有其他东西。骑士曾打趣般地告知她这把剑的由来：它是由神的骨骼、皮肤、眼睛为材料锻造而成的武器，不但能预知敌人的行动，还能加强自身的体能。
克洛伊将剑背到身后。它拿来切牛腱是真的挺顺手的。公主想。
她刚打开门，就跟一个矮小的男孩撞了个满怀，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短发女人。
“啊哈！你醒了啊，小姑娘！”短发女人一把推开男孩，自来熟地搂住了克洛伊的肩膀，豪放的笑声令公主很不习惯。
“呃……是你们救了我吗？”克洛伊问。
“我们没有救你哦，你是被精灵送到这里来的！”女人的大嗓门依然在她耳边回响，“我叫内拉·亚拉，是个冒险家。这个学士少年不肯自报姓名，我们就管他叫野东西。既然你醒了，你就有权利知道你在哪、现在的处境、即将面临的状况。简单来讲，你所处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温柔乡，这里比冥界更加令人恐惧。你下楼吧，‘盛宴’已经准备好了。”
内拉一鼓作气说了这些话，全然不顾克洛伊能不能马上接受，野东西主动帮她拿行李，她谢过对方好意的同时，注意到了他左手缠着绷带。她又看向内拉，她的右腿也缠着绷带。
“你们的伤不要紧吗？”
“啊哈哈，准确地说不是伤。”内拉扶着楼梯的扶手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是少了块肉。”
克洛伊别无他法，现在不能莽撞行事，麦克斯不会有事的，等她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就去找她。克洛伊随俩人来到楼下，整栋建筑的风格与刚才的房间类似，一共三层，按照格局看来至少有十个房间。布置精美的客厅，火炉、食材、家具应有尽有，餐厅内有各式各样的人坐着，正在享受午餐。
“哟，是新来的小妞。俺觉得你似曾相识，俺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个穿着邋遢的壮汉笑得很嚣张，他的眼神亦是如此，“俺叫大牛，曾经是个屠夫！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少了一只耳朵。克洛伊怒瞪了他一眼之后，他才笑嘻嘻地收敛了视线。
“哼，你有一头蓝发，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一个身着华丽的服饰，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说，他有只眼睛戴着眼罩，“该不会你还养了三条龙准备争夺王座吧？那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他语气尖酸刻薄，让克洛伊想起了一个人，禁不住笑了起来。“你他妈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真是的！你每次都这样，冷静点吧！侯爵大人。在这种地方所有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你忘了吗？”内拉一边邀请克洛伊坐下，一边说，她的话呛得这位侯爵哑口无言。
最后一位是穿着闪亮银甲，头戴一顶装饰了银色狮头的头盔，背着一把巨剑的男人。他一语不发，气质是所有人当中压迫感最强的一个。克洛伊无视了他，早已饥肠辘辘的她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可顾不了形象了，她抓起一块肉沾点蜂蜜就往嘴里送。这时，有几个小东西在他们上方飞过，坐在了长桌一边更小的桌上。它们只有人类一半不到的体型，每个都长相奇特。其中一个灰头发的，她的眼睛居然移到了后脑勺，好奇地打量着克洛伊。咖啡色头发的那位则戴着一副诡异的面具。最后一个喃喃着说了什么，怯生生的模样令克洛伊心生怜爱，她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后，克洛伊才惊觉这孩子覆盖脑袋的不是头发，而是无数的虫子。
“啊哈哈！它们几个啊，是半精灵！喏，戴特殊面具的叫消毒，它的脸不能接触空气。长了很多眼睛的，我们直接叫它小眼球。最后那位，呃，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是虫子。它们不怎么爱讲话。”内拉介绍道，“她们在上周还有六个的，现在……如你所见吧。”
“我明白了。”还不待任何人解释，克洛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恐怕是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中吧。”
戴头盔的男人笑了：“联想到你的身份，我猜你早就习惯了过这种日子了吧？”
“你知道她是谁啊，狂犬？”大牛问，“也对！你跟俺们不同，你是个闻名于世的战场猛将！连俺家乡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听过你的名字。”
“我曾是隶属于洛瓦艾格的将军，称号狂犬。你对这个国家有些印象吧？”他目露凶光，“你一人来到这里，想必逃得有些远了吧，阿卡迪亚的公主大人？”
听到“公主大人”几个字，包括半精灵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有个公主只身一人抵达蝴人要塞里。冒险家内拉和学识渊博的野东西一开始见到她时也曾抱有疑虑，毕竟这头象征性的蓝发是最好的证据，然而他们俩兀自揣测了一番，又认为这不大可能。
克洛伊喝了口啤酒：“我不是一个人。不过说来也巧，我现在正在被本国女王通缉，你要是拿着我的首级去见她，你猜她是会褒奖你……”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还是会削下你这个逃兵的脑袋，跟我的一起作为她的收藏品？”
克洛伊的话一针见血，狂犬马上就怒了，就要拔出他的巨剑。
这次劝说的人居然是大牛：“唉呀，唉呀。兄弟，冷静点！俺们已经损失了很多人了，而且人家可是个公主！”
“就算是个公主有什么用？在这里谁的地位都一样，不是吗？到头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侯爵道。
“行啦行啦，听俺的话都别嚷嚷了，先把这顿吃饱了再说。没准……没准这是俺们的最后一顿了。”
他这话果然管用，狂犬使劲瞪了克洛伊一眼，二话不说开始猛灌啤酒。
在午餐途中，内拉和野东西跟她说明了现状：她在一个被称为“仙宫”的地方。克洛伊之所以在碎冰湖上只看见船的残骸而不见尸体，是因为那些人在渡湖前或途中就被抓进了仙宫里。精灵们编造各种各样的故事吸引无数人前来蝴人要塞，所谓的亡灵岛也是其中一个。仙宫原是七神享用盛宴的地方，如今在这里的人类和半精灵，也只是作为一种东西而存在。
那就是精灵的食物。
“噢。”克洛伊意外地乐观，“我早就跟我家骑士讨论过彼此的肉好不好吃呢。”她说完，咬了一大口沾了蜂蜜的羊排，让其他人目瞪口呆。
斯诺特拉没有把剑处理掉，是因为她很清楚克洛伊拿着武器也没用。“不过，据说迄今为止，还真有一个人成功逃离了仙宫。”
“什么人那么厉害？”
“是个流浪汉。”
唯一能逃出仙宫的路径就是山洞大门，而那扇门只会在精灵定时捕杀人类时打开。仙宫里的资源应有尽有，边界被施了魔法，任何想穿越边界的人都会被更加恐怖的精灵变异者撕碎。然而，即便侥幸逃过大门守卫的追捕，也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回到蝴人要塞，另一条是直接通过碎冰湖。无论选哪一条，都是死路。
“一共会有多少个精灵……呃，来吃我们？”克洛伊问。
野东西比起了五根手指：“以斯诺特拉为首，还有她的四个侍从：仁慈的埃尔、真实的瓦尔、传信使盖娜、守护者赫琳，还有她自己，聪慧的斯诺特拉。我们没有人能逃过她们的追捕，一个月前，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可能受到了战争的影响，来要塞探索的人变少了。她们猎杀我们的间隔也就变久了，即使被逮到，也能以只提供身上的某个部位为代价换取活命。人类不是精灵的主食，她们只是觉得……有趣。”
这下克洛伊总算知道这里的人为何都受了伤了。她喝完了一杯啤酒，又倒了一杯——她与狂犬在暗地里比拼着酒量——她冷静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下一次举行盛宴是几时？”
野东西正准备回答她，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
半精灵尖叫起来，害怕地飞往角落，瑟瑟发抖。大家也都面露惧色，死死地盯着门口。恐惧往往比利剑更可怕。传信使盖娜优雅地走了进来，她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笑说：“你们在享用午餐啊，真羡慕。我们今天为了解决某个人，还没吃过东西呢。”她刻意在“某个人”几字上加重了音。
克洛伊直逼上前，抽出了剑抵在盖娜的腹部，恶狠狠地问：“麦克斯在哪？！”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克洛伊的胆子也太大了，其他人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盖娜眯了眯眼：“我是来宣布一个新的游戏规则的。如果你赢了，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新的规则？”克洛伊冷哼一声，“你要如何保证啊？按照你们这群天杀的骗子的习性，怎么保证我们赢了游戏，会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
“公主殿下，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啊。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小骑士的下落，就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麦克斯一向是克洛伊的软肋，她抽回了剑，等待盖娜宣布游戏新规则。
“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呀，真无趣。游戏规则很简单的，只要你们当中任何人伤到了精灵——包括协助者——你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由。“
听到自由这个词，大家反而变得更加自暴自弃，盖娜满意地品味着他们的绝望。
只有克洛伊敢于提问：“游戏什么时候开始？”
“斯诺特拉女士等不及品尝公主大人你的肉了。所以，下一次举行盛宴的日期——”
盖娜答道。
“——是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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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痛的一章，战斗真的好难写:(
想要更多的♥(ˆ◡ˆ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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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墙》差三本就可以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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