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双人独角戏

-2-

毒气

 

 

今天的守门人比以往更加朝气蓬勃,他得知骑士团有一个会议会在本层特殊对策室举行。前来提交报告的是副主教的女儿——芙莲。守门人很喜欢芙莲,她是个懂礼貌,笑容甜美的女孩。

“早上好,芙莲小姐!”

“啊,早上好!”她在守门人跟前停下,她换了一款发卡,“父亲让我亲自把东西送到骑士团和局长手上呢,您今天也辛苦了。”

“是,芙莲小姐也辛苦了!”

杰拉尔特局长第二个踏出传送阵,他的身上残留着酒味,整个人却一如往常地精神饱满,散发着威严。赛罗司骑士团的成员相继而到,身为本层守门人的好处就是这点,他能见到传说中骑士团的成员而不会被干扰记忆。他们每个人都具有鲜明的个性,情报专家亚修与祈祷者玛莉安奴会友好地回应守门人的问候,清洁工拉斐尔则很喜欢用拥抱来打招呼,这个拥抱好几次都差点把守门人抱到骨折。雷欧妮偶尔会跟他忘乎所以地攀谈训练的事情,直到被执而不化的帝弥托利带走。副团长萨米亚威风凛凛,光是能被她斜视看一眼,都算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至于最后一位……

守门人理了理不能更整齐的制服,扶正警帽,确保自己会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那个人。

灰色恶魔踩点踏出了地底五十八层的传送矩阵,她的脚步声宛如天神用强力的武器尾端敲击着地面,富有节奏感的同时又带着压倒性气魄。光是看到她的披风微微掠起,守门人内心的敬畏就已经满溢而出了。

“早上好,老师!”守门人大声说,“今日也没有异常!”

几乎当了半辈子守门人的他,锻炼出了能从每个人的神情和脚步声猜测对方心情的技能,老师虽然花了他最长的时间,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能稍微看得出灰色恶魔此时此刻的情绪了。

看上去,昨天发生了好事。

想当初,她被称为灰色的恶魔一点也不为过,执行任务时那种不寻常的镇定,果断的抉择甚至让人觉得残忍,她的眼中也总是布满了毫无生机的黯然。

时至现在,她变了。

守门人只敢在心里偷偷产生这个想法——灰色恶魔,并非真正的恶魔。

贝雷丝进入了办公室,骑士团的六位成员和芙莲倏地站了起来,直到她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之后,才一一坐回自己的位置。骑士团的团员都是她的同辈,甚至是前辈。但不论是谁,都打从心底敬佩这位老师。芙莲把炎帝面具的研究报告以投影的方式显现在半空中,就离开了办公室。除了材质和诡异的设计,这块面具并没有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团员开始讨论是否要根据材质找到生产商,或者调查该面具的设计师情况等问题。贝雷丝漫不经心地盯着眼前的面具,不知为何,看久了竟觉得这块面具有种猎奇的美感。

她的心思忽然化作了一股流水,随着风漂流到了昨夜,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想念起艾黛尔贾特初吻的味道。

帝弥托利见状,把未开启的水瓶推到了贝雷丝的前方。

“那、那个……纹章炸弹……”玛莉安奴显然不认为刚才的问题值得继续探讨,故而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得知的新线索,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紧张地喝了口水,说:“炸弹的存在只有赛罗司圣教会相关人员和我们总部才清楚,拉斐尔说,昨天清理的三枚都经过了一定程度上的改造。”

清洁工——又名吞噬者的拉斐尔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嘿嘿,真的。黑鹫人十分狡猾,他们改造了纹章炸弹,使炸弹在没启动之前根本没有东西能勘测它的存在。当然,除了我!”

萨米亚双腿交叠放在桌上,坐姿十分霸道:“那就是说,我们有内鬼把技术传出去了?”

“有部分在警察局工作的,每个人都是虔诚的信仰者,而且都通过了测试,可能性不大。”亚修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情报网中搜寻后得出了结论,“我们需要调查参与了该项目的派遣研究人员。”

帝弥托利认真思索了一会,持以赞同的态度道:“我认为这很有必要,泄露情报的人也许就是黑鹫的人。”

“也可能是黑鹫雇来的‘佣兵’。”雷欧妮说。

“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当初研发纹章炸弹,除了赛罗司圣教会派遣的研究人员,还有一些是研究人员自己带来的同伴。”亚修补充道。

“啊啊,真麻烦啊……”萨米亚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以为有进展的时候,黑鹫总能预知我们的目的。之前死神骑士也是,如今被封禁的项目也是,他们总会利用赛罗司教会制造的东西来给予反击,就好像……”

玛莉安奴问:“黑、黑鹫的人早就……潜伏在我们之中了?”

萨米亚只是笑而不语,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几点?”

一直一语不发的贝雷丝开口就问。

帝弥托利回答道:“十点了,老师。”

贝雷丝扫视了在场的人:“雷欧妮,你协助亚修彻查参与了纹章炸弹项目的研究者。萨米亚和帝弥托利继续跟进死神骑士的案子。玛莉安奴带上治疗纹章跟拉斐尔走访昨天全部观赏过演奏会的贵族们,他们的纹章被黑鹫动过手脚,也许需要修理。更重要的是,这种智能型炸弹就是一块数据板的形状,几乎没有重量,还能人为操纵——拉斐尔,你说只有你能勘测出未启动的炸弹吧?”

拉斐尔点点头。

“炸弹不止三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有可能……”拉斐尔很是震惊。

“是的。”贝雷丝笃定道,“炎帝可能在观众身上放置了未激活的炸弹。”

所有人领命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拉斐尔发现桌上有一瓶没有开封过的水被遗下了,他大声问这是谁的。

没人回答他。

贝雷丝转身去找了杰拉尔特,在室内闻到细微的烟味,贝雷丝的眉头皱了皱,还未待杰拉尔特张口,她就直接了当地问:“炎帝为什么能操控纹章?阻碍意识传输?”

杰拉尔特眼角划过了惊骇,即使转瞬即逝也没逃过贝雷丝的视线,他干咳了几声,道:“贵族们没有昨天那段被操控过的记忆,炎帝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耍了点把戏,纹章很正常。”

灰色恶魔似乎不打算就此作罢:“你隐瞒了什么?还是说,赛罗司圣教会隐瞒了什么?省去调查这件事的功夫,或许能知道炎帝真正的目的,对摧毁黑鹫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杰拉尔特愣了愣,掐着烟头有意无意地做了一个手势,严肃道:“我是局长,贝雷丝。你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是的,局长。”

离开局长办公室后,她来到传送矩阵处,输入了汉尼曼研究所的位置。等待矩阵组合的期间,贝雷丝想起了杰拉尔特做的那个手势的意思。在她尚年幼时,杰拉尔特就会教她许多遗落文明所用的战术语言,刚才的那个手势意味着——隔墙有耳。她抵达研究所,忙碌的汉尼曼教授顿时兴致勃勃地冲上前,他的纹章能力使他不需要睡眠和休息也能生存。

“哦!老师!您来了,吾辈可太激动了!”

“我看得出。”

汉尼曼要求贝雷丝在纹章勘测机里站立——每一次来他都会让贝雷丝这么做——属于贝雷丝独一无二的炎之纹章图样显现在这片空间内,需要整一片大空间才足以投射出来。

“纹章真是神赐予我们的宝藏,同时也是灾难啊。”汉尼曼感慨万分:“贵族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纹章,每个人都能通过纹章之力展现能力,比如吾辈的是能够利用纹章让睡眠不再成为我的困扰、拉斐尔能够吞噬一切东西、亚修的脑内可以直连内网。骑士团成员的纹章之力都是极为稀有的,约百万人当中才会出现一个。”

贝雷丝不忍心打断兴头上的汉尼曼,她干脆走出机械,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等待他谈到重点。

“……吾辈听说你的干涉无效之后就十分激动了,我以为她是动了什么手脚,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炎之纹章,原来有两个……”

贝雷丝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就被她用漠然的表情掩饰了:“很多人的纹章都是一样的。”

“您不一样。”他说,“完全不一样。”

贝雷丝曾打算利用自己纹章的特殊能力去摧毁炎帝的纹章,但这能力发动的条件极为苛刻,在某次对峙炎帝的时候,她终于能够尝试一次,结果对炎帝没有任何影响。根据汉尼曼教授的说法,炎之纹章能干涉、甚至摧毁极大多数纹章,就连蕾雅大人都做不到。于是她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汉尼曼,希望他能协助证实这种荒谬的猜测。

“从古至今,炎之纹章的持有者在每个时代都只有一个人,直到那人死去,经历百年甚至千年,才会有下一位携带者诞生。我查遍了所有关于炎之纹章的史实资料,还特意询问了蕾雅大人,证实了这亘古不变的规律。除此之外,在芙朵拉大陆,能勘测出炎之纹章的机器,只有我这一台。”

“但炎帝同样拥有炎之纹章。”贝雷丝强调道。

“没错。”汉尼曼抬起头看向墙面上的无数纹章图样,“鉴于老师您从出生起就携带了炎之纹章,您肯定是这时代的携带者。至于炎帝……您觉得对方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可能性大吗?”

贝雷丝冷冷地看着汉尼曼,从她的视线里汉尼曼得到了答案,他尴尬地抚着自己的胡须:“哈哈哈哈,吾辈真不会撒谎呢。”

“结论是?”

“炎帝的纹章或许是被人植入体内的。”

“……什么?”

持有纹章的人是天生的,这是芙朵拉大陆的常识。

“如果是普通纹章,也许是可以植入人体内。”

“但是?”

“但是……不可能有人类可以撑得住强大的炎之纹章。”

“炎帝撑住了。”

“那我不得不提出另外一种假设。”

“教授,请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炎帝或许不是人类。”

在贝雷丝离开之际,汉尼曼又补充了一句:“就算炎帝原本是,在经历了炎之纹章的改造后——也不再是了。”

昨天,黑鹫在芙朵拉名声最大的剧场开了一场演奏会,他们每次发动袭击,都带着明确的目的,甚至会提前发布“预告函”,说来可笑,黑鹫造成的社会损失是最大的,死伤人数却是最少的。破坏教会的设施、阻碍会议的交谈、笼络平民等。演奏会的目的难道就只是展示他能够操纵纹章,跟骑士团的人交手,仅此而已吗?

不,黑鹫的领导者可是炎帝。

他就像一个魔术师,手中有一副好牌,等他人自认为看穿他翻牌的把戏后,他才拿出真正的王牌。甚至会倨傲地对观众——赛罗司教会、骑士团、警察局乃至全人类说——好戏才刚开始。

贝雷丝致电给了亚修,并让他停止调查纹章炸弹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还挑出了几个嫌疑人呢!”

她仰着脖子活动了一下颈椎,望向天空,淡淡道:“我已经知道内鬼是谁了。”

“……哈?老师!?”

贝雷丝留下暂时不方便告知的话语就切断了联系,她凝视着身后纹章学研究所的标志,微微蹙眉——敌人早在黑鹫尚未出现在舞台时,就已经在后台准备就绪了。

“老师!”西提司的声音通过眼镜连接上她的通讯:“下咽喉地区发现了纹章案件,请您尽快去一趟!”

贝雷丝赶到现场,一个年幼孩子的纹章也是会失控的,小女孩的眼眶布满了爬虫般的纹路,逐渐覆盖了整张脸,这是由血管硬化凸起引起的,纹章在她体内作祟,会将她人体撕裂重造。她的双手已然兽化了,她见过人变成纹章兽的过程,他们嘶喊,就像全身骨头都碎了。

她一定是痛苦万分的,贝雷丝首次产生了怜悯之意。

小女孩不停地哭喊,叫着妈妈,她眼中恐怕再也看不清人脸,更不会发现奄奄一息地倒在她脚边的女性就是她的母亲。附近没有她攻击过的痕迹,看来是有逞英雄的贵族想趁女孩尚存理智时解决她,被她的生母阻止了。

“记忆扰乱程序已经准备就绪了,老师,动手吧!”亚修的投影在她面前浮现。

灰色恶魔的长剑出鞘,举剑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却迟迟挥不下去。

“你还在等什么?!”西提司见状,警醒道,“她就快撑不住了!”

——可是她还没有伤害任何人。

“难道你要等酿成悲剧再处理吗?”

——我能不杀她吗?

“老师!不要胡说八道了,就算将她硬带回研究所,她也不可能变回人类的模样了!这一点,我们不是尝试过无数次了吗?!”

不论怎么治疗都无法生效,无数次实验和拯救,谁都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小女孩不过是尚存一丝意识,她完全失控之后,她的母亲会变成第一个牺牲者。

母亲经历漫长的岁月孕育出的一个生命,贝雷丝杀死她只需要三分钟。

记忆扰乱过后的人类将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所有人都会忘记贝雷丝的脸,拉斐尔火急火燎地赶来“清理”了尸体,贝雷丝背过身去,一种由心而生的疲惫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她在附近的警亭里换下了制服,换上便服,来到一家恬静的书店,挑了恋人推荐的书单里其中一本讲述什么木马的书,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现在这个时代极少人会去阅读纸质的书品,书页的味道对她来说很陌生,她感到沉闷。忽然,书架处传来的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眼望过去,有两个女孩各自拿着书本的一端,脸靠得很近,一抹笑容从短发少女的脸上扩散开来。

贝雷丝发起怔,几乎是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在恋人名字那栏编辑了信息。

今天是周一,她这会还在上课。

案件暂且安排妥当,在这个漫长的下午,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映现了自己的脸,她用掌心搓揉了把脸,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擅自飞到了初次遇见银发精灵的那一天。

 

 

“我去当老师?”

“准确地说是潜入加尔古·玛库学校,调查学生失踪案件。”局长今天穿着花呢外套,打着领结,他把一份资料推到贝雷丝的眼镜上面,一些学生失踪的案件和学校的介绍浮现在四周,她飞速阅览完后关闭。

“最关键的是——”他单独将一份数据传输给了贝雷丝:“——保护她。”

铺天盖地的少女照片淹没了贝雷丝,她在瞬间出了神,迟迟没将资料关闭掉。

“人类?”她脱口而出,她只在影视作品和古老的童话里才能找出描述这位少女的词汇。

“当然是人类啊。”杰拉尔特说:“阿德剌斯忒亚帝国的未来皇帝,艾黛尔贾特,有情报显示将有觊觎她王座的人对她不利,还有不明原因想致她于死地的反皇派,总之想让她‘失踪’的人多得是。出于我个人原因,我必须要保证她能顺利登上皇位。”

贝雷丝紧闭双眼,关掉了照片投影。

杰拉尔特交叠双臂:“你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帝国人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为复杂,他们虽然表面服从于赛罗司圣教会,暗地里……总之,本月你的特殊任务就是保护她,以及调查学生失踪案件,没有必要的话不需要接近她,但决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两个任务,我可以同时进行。”贝雷丝睁开眼。

杰拉尔特坐直身子:“……把握好分寸,注意优先事项。”

“我会的,局长。”

贝雷丝执行保护目标的任务不在少数,不到必要情况,她不会去了解自己的目标人物。甚至在任务完成后,她会在档案上将对方的名字改为“C类型案件XX号”。

这次,她破例了。

通过亚修的调查,贝雷丝得知了未来皇帝在每周日下午都会独自前往露迷尔镇,在镇上一间名为红花的咖啡馆待上一个小时。时间精准得就跟一块表盘似的,一杯咖啡、一本书就是她的陪伴。在艾黛尔贾特二十岁成年之前,她的身份是绝密事项,为的是让她能够安然无恙地过完高中生涯。很明显,这个保密工作完全没做到家。至于她的为人,像是有人刻意作乱一般将她描述得一无是处又残暴:她就是朵在温室里长大的花,受人呵护成长至今,性格傲慢,没有主见,做事不计后果。但考虑到她的身份,帝国人想把她往傀儡皇帝方向培养,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有着天使般面容的艾黛尔贾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贝雷丝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她在周日的下午,来到了红花咖啡馆。

身着学院制服、戴着一顶白色贝雷帽的艾黛尔贾特踏上石板小路,准时抵达了那个为她预留的位置。贝雷丝只是稍稍瞥见就为之一震,她让在场女生的存在都黯淡了。如果有人对贝雷丝说,艾黛尔贾特是个连圣人都愿意放弃教义,跟随她踏上万劫不复之路的魔鬼,她也对此深信不疑。她身上还缭绕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紫色气体,像是无可避免的毒气,通过鼻翼窜进了贝雷丝的大脑,使得她神经脉络都打起了结,细胞化作滚水般沸腾起来,甚至让她产生了扑上前撕破她喉咙的欲望。

她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潮湿的石板路、咖啡的气味、推开门时的风铃声、店员招呼客人时礼貌的态度,这一切让她稍微平复了心情。她接近艾黛尔贾特的目的很单纯,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任务计时器就已经启动了,她会尽可能让对方的身影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可艾黛尔贾特并不像情报指那样马上离开,她续了一杯咖啡,熟悉她的店员显然察觉到了异常,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艾黛尔小姐,您今天有约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吗?”

她首次开口,声音很轻,十分优雅。

“因为平常这个点,您已经回学校了。”

“呵呵。”她的笑声让贝雷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从圣教会的顶端俯瞰芙朵拉时的绝美景色,她贫瘠的想象力不明不白地把笑声与景色联系在一起,她脑海中浮现的确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景。美中不足的是,她处于的位置被店员的身影挡个正着,使得她错过了那抹微笑。

“我在等对方跟我打招呼。”

营业员表示理解,给她续上了一杯咖啡。

贝雷丝开始观察尚在咖啡店的人:几个上班族,两名学生,还有一位戴圆框眼镜的艺术家正在纸上不停地挥洒着灵感——他看的人是艾黛尔贾特——这些人里头,有一个人是艾黛尔贾特等待的存在,会是那个画家吗?她还没捋清楚所有人的身份,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片宁静。

率先站起来的是艾黛尔贾特,她面色骤变,循声望去,贝雷丝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她座位后方,追踪她的视线,兜里的手在侦查眼镜上发送了紧急支援。有个豆大的人影正在朝咖啡店的方向狂奔而来,他抱着脑袋,痛苦地低吟着,只要有人上前关心,他就把那人狠狠地推开。这是纹章失控的迹象,男子双眼已经充血了,头上长出了角。他的变化速度极快,四肢已经兽化了,居然直直地冲进了咖啡馆。大部分人都尖叫着落荒而逃,艾黛尔贾特没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上前要求对方冷静一点,眼看他的爪子就要击向对方,贝雷丝跨越桌子——打翻了热腾腾的咖啡——挡在了艾黛尔贾特的身前。

她不能用纹章之力打倒对方,这样解释起来会十分麻烦,那只能硬生生抗下这一击了。

一支有力的箭矢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贯穿了纹章兽的脑袋,他嘶叫着退后了几步,赶来的女警用手中的枪不断地朝它射出数据组成的箭矢,咻!咻!几声凛然的射击,已然将纹章兽逼到无路可退。

难以置信,平常情况下警察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五分钟,没想到这一次警方居然直接开启了高级传送矩阵过来了。有着利落短发的女警很快就压制住了还没有完全变成纹章兽的人类,打算就地处刑。

艾黛尔贾特伸出一只手,像是想挽留什么。

“等等——”

记忆扰乱将会在一分钟内执行,警察路过贝雷丝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上。骚动被安抚了,记忆干扰也完成了,大家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位置上,唯独她们两个。

“刽子手。”

身为未来皇帝知道失控纹章的真相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显然不认得赛罗司骑士团的人员,贝雷丝觉得自己面对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公式,不知该如何去解开名为艾黛尔贾特的这道题。

“刚才感谢你救我了。”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整理了一下情绪,充满警惕地问:不过……你从一小时之前就盯着我看了,是谁派你来的?”

贝雷丝恍然大悟——她等着打招呼的人是自己。

该怎么解释?

“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艾黛尔贾特愣了愣,警惕性提升了一个等级:“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得不打开准备妥当的教师证数据给她看,自我介绍道:“我是一名教师。”

皇女殿下从里到外看了一遍这份数据,实在找不出破绽才不好意思地说:“请原谅我的无礼,贝……老师。因为近期有人在跟踪我,我特地一人行动就是想借此机会逮到对方。我擅自把老师当做跟踪狂,实在是很对不起。”

她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没关系。”贝雷丝摇摇头,深呼吸了几口气,从她们开始谈话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她一直都心神不宁。

“你想一个人解决吗?”

“是的。这点小事我能够处理,毕竟我也习惯了。绑架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能跳过中间繁琐的勒索步骤,直接给钱处理是最省事的。”她有些傲慢地甩了甩头发,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情:“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把他们都揍一顿再送到警局的!”

贝雷丝笑了出声。

“我的话没有笑点。”见到贝雷丝的笑,艾黛尔贾特反而别开了视线,红着脸道,“我好歹会一些武艺。”

“抱歉。”贝雷丝向她伸出手,“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你认识我?”艾黛尔贾特握住了她的手。

亚修查到的情报,果然是不准确的。

“我从明天起就会在你的学校担任代课老师了,了解过一部分学生的资料,包括你是皇帝继承人这件事。”

“是吗?我有点好奇那份资料是否属实。”

“只有一点是真材实料。”

“哪一点?”

“你长得很漂亮。”

艾黛尔贾特语塞了,面对贝雷丝明显的骚扰发言,难以捉摸的性子,她短促地扯了扯嘴角,干脆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她举起咖啡杯想掩饰什么,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服务员前来擦桌子,贝雷丝见状,忙说:“我请你一杯?”

“请不要得寸进尺了,老师。我要回去……啊。”她注意到了贝雷丝烫伤的手臂,于是过意不去地拉着她走进咖啡馆后厨,让店员送上冰袋给她消消肿,她倍感内疚地说:“我今天……真的很失态,请原谅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总之……很抱歉,老师。”

“你没事就好,保护学生是教师应尽的责任。”

艾黛尔贾特戴着白手套的手握成了拳头,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最终将它放在了胸膛前,试图抚平就快跳出喉咙的心脏。

“请容许我再一次介绍自己,我是艾黛尔贾特·冯·弗雷斯贝尔古,阿德剌斯忒亚帝国的继承人。”她的双眼闪烁着微光,“但在学校里我只是艾黛尔会长,如果老师泄露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会让你知道惹恼帝国未来皇帝的下场。”

“怎么办呢——”

贝雷丝故意作出苦恼的表情,毒气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了她的全身,

“——我开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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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冰雪姐妹好得不得了,那么这两位也差不多该Into the unknow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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